[獾与蛇][Chapter 1]永无止境的情人节(4)

## The Endless Valentine's Day(4)




率先打破沉默的是侑。

“前辈……”

她略带怯意地开口,声音在七海灯子的逼视中微弱地掉了下去。

“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?小糸同学?我们好不容易才度过12小时的1/4,你却自作主张地让一切前功尽弃。”

“我……”侑咬牙,“前辈,我没弄错的话,你今年九月份就要参加学生会主席的竞选了吧?现在跟诺特闹翻,根本没有好处啊,他的哥哥是现任的男学生会主席,家族在纯血统里也相当有影响力——”

“——你觉得我不知道这些吗?”

“……”侑抿嘴。

七海沉声道:“小糸同学,我很感激你为我着想,但是你不了解斯莱特林。”

“或许吧,我不懂斯莱特林,”侑坚持着,“但我有眼睛,我懂得看。兰登·诺特为人阴狠毒辣,又擅长无声毒咒,不知道在魁地奇场上做过多少手脚,前辈你刚刚那样实在太危险了!别说他肯定会报复,光是刚才就已经——”

“——你知道那些围观的学生里有很多是我的人吗?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出手吗?只是单单对我有信心吗?”

见侑怔住,七海缓了缓,接道:“斯莱特林崇尚力量,小糸同学,他们只对强者俯首称臣。兰登·诺特与我积怨已久,这一次找你的茬只不过是借题发挥;他和他的哥哥无论如何都不会站在我这边。他们是纯血统里的顽固派,对我来说,顽固派是无法争取的,但是顽固派以外的人会摇摆。他们会衡量谁更强,以此来决定自己的立场。

“我与兰登·诺特决斗,不仅是因为我愤怒他口出狂言,也是为了向所有人证明:我能打败你,我的力量凌驾于你,所以我的威严不容挑衅,我的决定也不容置疑。”

这是小糸侑听到这位前辈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。七海灯子那双漂亮的蓝眸紧紧盯着她,颜色如深海般幽蓝神秘,侑却第一次穿过波澜洋流,读出了几分漂浮无依。

在盥洗室里窥见的疲惫,并不是她的错觉。

低下头,侑揪着袍子,像是喃喃自语、又像是漫无目的的控诉:“可是这样……该有多累啊……”

她垂着头,没能看见七海灯子瞬间柔和的眉眼。

“我有想做、也不得不去做的事。无论有多累、有多难,这都是我的选择。除了坚持下去,我别无它法。”

镶着银绿的长袍边角在离地寸尺的高度摇曳而过,侑知道七海走过她身边,在那扇已被她们推开过无数次的木门前停下。

“……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用了。走吧,小糸同学。我不希望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了,我不喜欢、也不需要别人来为我做决定。”

“是,”侑捏紧了拳,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
那位前辈背对着她,看不到表情。侑只见到她的背影停滞了片刻,然后不带半分犹豫地推开了门。




※ ※ ※




这一次离开盥洗室后,两个人都异常地沉默。侑是觉得自己做了错事惹对方生气、不好再开口,七海则是暗自琢磨起方才的说辞和态度是否太过严厉,一时也不知该怎样缓和气氛。

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两人在中庭拐弯,走向一个与湖边温室截然不同的方向。侑诧异地四下瞧了瞧,加快几步赶上七海,小心翼翼地唤道:“前…前辈?”

“嗯?”七海没回头,只从鼻腔里送出应声。侑吃不准她是否还在生气,但还是鼓起勇气问道:“温室……不是这个方向吧?”

七海终于偏头瞧她,有些好笑地说:“你不是不想我跟诺特发生冲突吗?那我当然不能带你去上课了。”

她的语调并不沉重,相反地还带了丝调侃的意味。侑心下松了口气,脚步也轻快起来:“前辈你这话说的,怎么是我不想呢……不过我们不去温室的话,这是去哪儿?”

七海这回转了大半个身过来:“……你是魁地奇队的,居然不认得这条路?去草场的近路呀。”

“呃。”侑的眉毛抖动了一下,“那个,其实,这条近路去年四月份就堵上了。”

“……”七海尴尬地停了下来。

“……前辈,你有多久没去过草场了?”

七海迅速转身,往另一条道上拐:“我只是太久没走这条路了而已。”

侑努力说服自己忽略七海泛红的耳根,笑道:“是是,太久没走了。不过……不去草药课真的没关系吗?”

七海决定无视她那摆明了“我不相信”的语气,答道:“反正课的内容我已经听过了,回头跟隆巴顿教授说一下就好。这次就陪你去魁地奇指导吧,我也挺好奇你们平时是怎么训练的。”

说话间,依稀已经可以看见目的地了。

下午三、四时的草场,阳光正好,既不过分刺眼,也不那么阴冷。隔了老远,侑就看见槙圣司坐在草场边沿的石凳上,正捧着本书看得入神。

距离槙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,侑向七海做了个“嘘”的手势,然后蹑手蹑脚地蹭过去,想给对方来个突然“惊喜”。七海配合地在原地停下,看到套着赫奇帕奇黄袍的男生浑身一抖,书都失手掉到了地上;而后与侑相视而笑,似乎熟稔非常。

注意到七海的接近,那男生站起了身:“啊,这位莫非是……?”

“是斯莱特林的七海灯子前辈。”侑肯定了他的猜想。槙圣司将书夹在臂下,笑着伸出手来:“久仰大名了,七海前辈!我是槙圣司,也是日裔出身,与小糸她同级,在赫奇帕奇魁地奇球队帮忙后勤。”

“你好,槙君。可以这么叫你吧?”七海与他礼节性地握了下手。

“可以可以,”槙笑得合不拢嘴,“我懂日语——不过不像小糸她们那样是母语之一,因为我们家来英国已经是第四代了。话说回来,今天是什么风把七海前辈吹来了?”

“我听小糸同学说你们有堂魁地奇指导,就想过来观摩一下——不介意吧?”

“当然不介意了,我们哪个学院的都有,所以没有院队那种不给外人看的规矩。不过我们肯定没有院队的训练正规,怕是得让你见笑了。”

“怎么会,你客气了。”

三人寒暄了一会儿后,侑想起来问正事:“对了,槙,我听说训练用扫帚有一批送修了?剩下的还够用吗?”

“嗯……还有个十三、十四把吧。够肯定是够用的,别忘了今天撞上情人节,我猜没有多少人会来。”

槙一语成谶。大半个小时后,稀稀拉拉到场的只有一大三小四个人。个头最高的女生披着一头齐肩棕发,领结和长袍边角在日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金红二色,与她脸上不断扩大的爽朗笑容相得益彰。

“哟,侑!”隔老远她就喊了起来。她的右手牵着个只到她腰部的瘦弱男孩,同样系着格兰芬多的领结,身后跟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斯莱特林金发女孩,正是回溯前与侑在温室外攀谈的特拉弗斯姐妹。见到侑,姐妹俩欢呼一声,像两颗小型炮弹一样冲过来:“侑!”“我们来啦!”

“上节课回去之后有没有好好温习?《魁地奇溯源》看了吗?”侑笑道,将手分搭在一左一右环绕着自己的两姐妹肩上。

“有看的!”“有看!”

“来的路上已经考过她们啦!”日向朱里咧嘴笑,“爱德华接到了个临时邀约,来不了了,所以拜托我替他过来——咦?”她往侑身后一看,像发现了新大陆似地叫了起来:“这、这位,斯莱特林的亚裔级长……难道是七海灯子前辈吗?!”

七海微笑颔首,象征级长身份的银绿底纹徽章在长袍领口反射着阳光。

“我是七海,”她主动伸出手来,“你是格兰芬多的追球手日向朱里吧?”

“啊,对,我是,”朱里受宠若惊,赶紧回握,“没想到前辈居然会知道我的名字!”

“霍格沃茨的日裔学生屈指可数,我都是有印象的,只是平时没什么机会说话而已。”

朱里点头赞同:“是这样,我也是的。前辈今天是怎么会……?”

“我听说你们的练习课很久了,一直很好奇。今天碰巧遇到小糸同学,”七海看了眼正在与双胞胎玩耍的侑,“她说你们今天有课,正好我也没事,就过来了。”

“原来是这样,欢迎!”朱里转向刚直起身的侑,调笑道:“好本事啊你这家伙,闷声不吭地给我把七海前辈拐过来了,嗯?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侑干笑了两声,这情况到底是谁拐谁还不知道呢!她当然没法把这句话说出来,避开七海意味深长的目光,侑将话题一转:“朱里,你牵着的是格兰芬多的新生吧,我还是第一次见到。不介绍一下吗?”

朱里刚张了张口,那小男孩就瓮声瓮气地说:“我是罗伯特·帕瓦尔。”

“欢迎你,罗伯特,你也想练习魁地奇,对吗?”侑蹲下身,与他视线平齐。男孩身形相当瘦削,小号的长袍穿在他身上都显大。他紧张地盯着侑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
“是这样的,罗伯特……飞行课上霍琦夫人也讲过,还记得吗?一年级新生不能在课外时间骑飞天扫帚。所以我们不能让你在扫帚上练习,但是你可以在旁边观看,听讲解、学习理论知识。”

尽管侑已经尽力让语气轻柔,男孩棕褐色的眼睛还是和嘴一起难过地皱了起来。

“侑,别这么死板,”朱里将她拉到一边,“这孩子值得一试。我碰到他时他被施了个恶咒,两只耳朵变得跟蝙蝠一样尖,只因为他不小心捏碎了一个高年级生的巫师棋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他的握力这么出众,臂力一定也很惊人,无可挑剔的击球手天赋啊!”

“就算你这么说……爱德华今天又不在,我们没有能指导他的击球手……”

“让槙来呀!他不是当过你们赫奇帕奇的击球手吗?咦,槙呢?今天怎么没看到他人?”

“他看到你来就去取球和扫帚了,”侑看向仓库的方向,正巧撞见仓门被推开,“啊…来了。”

槙圣司左手提着一个通体漆黑的长方形铁盒,右手持着魔杖,七把训练用扫帚在空中漂浮,亦步亦趋地跟着他。

“这样吧,”侑无奈道,“你去跟他说,他要是没问题,就试一下——但是只能放一个游走球出来,不然出了事你我都担不起责任。”

结果槙爽快地答应了,侑只好在朱里胜利的微笑下去开黑色铁盒的锁。

铁盒里垫着厚厚的紫色内衬,下方锁着两个约莫人头大小的黑色铁球,一见光线射入就不安分地窜动起来,在锁链的束缚下依然左冲右撞。侑解开了其中一只的锁,那粒铁球即刻飞向空中,盘旋片刻后朝侑的方向俯冲下来。她身旁的槙圣司挥动球棒,用力将这颗游走球击向空中。

“把游走球打飞,别让它碰你的队友,这就是一个合格击球手的第一步,”他取了另一只球棒递给男孩,“来,剩下的我在空中教你吧。”

槙领着罗伯特去球场另一侧练习之后,朱里和双胞胎姐妹也骑上扫帚,开始进行追球手最基础的热身运动:互相抛接鬼飞球。与担任队友护盾的击球手不同,追球手通过投掷鬼飞球穿过敌队门环来得分,对相互配合的要求相当高,需要长时间的磨合练习,而双胞胎之间那种不必言说的默契让她们在这一项上占尽了优势,非常适合追球手的职位。

侑满意地看着两队人马的练习进入正轨,一手提着一只扫帚走向场地边沿的石凳。七海灯子捡起了槙圣司先前落下的小说,正聚精会神地看着。察觉到侑的接近,她合上书,举起来晃了晃:“这个就是麻瓜的小说吗?”

红皮封面上用花体烫金字印着《时间旅行者的爱人》。

侑点头,在她身边坐下:“对,是麻瓜写的小说,我借给槙的。”

“原来小糸同学平常都在看这种书啊,”七海若有所思,“虽然挺有趣的,但是太不合理了……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时空穿梭的魔法,这个主人公不会也是破坏时间旅行的规则所以得到惩罚了吧?”

看到七海一本正经地从巫师的角度分析麻瓜的故事,侑扑哧一笑:“不是啦,这个在麻瓜世界其实是归类到‘科幻’小说的,跟魔法完全无关。”

“棵獾?”七海疑惑地重复了一遍,侑忍笑解释:“你知道麻瓜世界有‘科学技术’这个概念吧?虽然他们不能用魔法,但是能用机械原理近似地模仿一些魔法的效果,科幻就是基于这种‘科学技术’的发展所进行的‘幻想’,是一种完全虚构的故事类别。”

“……小糸同学还真了解呢,选了麻瓜研究吗?”

“不是的,我是在麻瓜世界长大的,家里人也都以麻瓜的方式在生活。”

七海看上去十分吃惊:“你不是混血吗?”

“我是混血呀,我爸是巫师,不过他似乎觉得跟我妈一起过普通人的生活更逍遥自在,平时都不怎么喜欢用魔法。我11岁生日接到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后,他差点没把信给撕了,”侑吃吃地笑起来,“因为他一直只想我像姐姐那样做个普通人。不过听到我说想来,他还是二话没说就带我去对角巷买东西了。”

“……令尊真有个性。”

“很奇怪吧?”侑看向七海,“前辈你是纯粹的巫师家庭出身,应该不太能理解吧。”

七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。

“不,我能明白。巫师并不比麻瓜高贵——能意识到这点的人很少,令尊一定是个豁达宽容的人。”

“哈哈,还好吧。”侑伸直腿,神情慵懒。阳光穿透树叶隙缝,盖在她眉梢发间,将女孩明亮柔和的发色衬得更加温暖。七海再次压下想要摸摸那头蓬松橘发的冲动,改而抚摩起磨砂书皮来。

忽然,日向朱里朝这边大喊道:“喂——侑!你能不能搭把手,来客串一下守门员啊?”

斯莱特林的级长看着赫奇帕奇的找球手从容地站起,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
果然,小糸侑笑嘻嘻地把右手拿着的飞天扫帚向她一推:“来,前辈,委屈你骑一下训练用扫帚了。”




※ ※ ※




自从不再上飞行课之后,七海灯子就没怎么摸过飞天扫帚了。对于她来说,脑力方面的事情只要稍微用功都是轻而易举,飞行却始终难以上手,更别提玩魁地奇这种需要骑在扫帚上进行的运动。可她现在却破天荒地悬在离地二、三十多米高的空中,从后方近距离地看着三个门环以及穿梭其中的守门员——只为了与对方保持好15米的距离,不再出现时间回溯。

因为不是正式的训练,侑没有穿全套的守门员防护服,只戴了防护手套。她身形灵巧,在门环间滑行时如羽毛般轻盈,冲向掷来的鬼飞球时又凌厉似箭、笔直迅猛,轻松而冷静的神情让七海几乎错觉她在起舞,而非练习。

这幅身姿与她记忆中的画面如出一辙。

她很早就听说过赫奇帕奇的小糸侑,不单因为同是日裔,也因为对方作为找球手相当出色。这位年轻的找球手并不似其他人那样,以敏捷和速度为傲,而是以出色的心理素质和临场反应著称,在众人口中流传着“冷静的找球手”这样的称呼。

冷静到什么程度呢?根据七海听到的说法,无论是队伍大比分落后还是领先、自己被游走球还是敌队队员夹攻、一出场就看到金色飞贼还是数小时遍寻不着,她都连眉毛也不会皱一下。这个人在赛场上仿佛不存在焦急的一面,不会被情绪影响,永远能够理智地做出最佳判断。

七海灯子在去年的魁地奇决赛中亲眼见证了这一点。那场斯莱特林对赫奇帕奇的比赛决定了冠军花落谁家,后者落后130分时,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斯莱特林胜局已定,连他们的找球手都得意洋洋地翻了个跟斗,唯有七海注意到场中央低空飞行的赫奇帕奇找球手拐了个弯,朝斯莱特林所在的高空看台斜靠过来。

七海正暗自疑惑,一个小巧的金色球体忽然窜入了她的眼帘。那只扑棱着翅膀的金色飞贼——价值150分、找球手的唯一猎物、比赛结束的号角——正短暂浮停在她眼前,离鼻尖不过几厘米的距离。

她呆呆地与飞贼对视了几秒钟。

然后,一只戴着护手的手臂猛地占据视野,紧随其后的是象征赫奇帕奇的黄色长袍,以及女孩清秀温婉、神情专注的脸。

——所谓惊鸿一瞥,宛若乌云骤散、微光穿隙,直照心田。

那是七海第一次看清侑的脸,之后再没忘却。

高举着金色飞贼,小糸侑在惊天动地的喝彩声中缓缓上升。没有欣喜若狂、也没有喜极而泣,她为赫奇帕奇创造了绝境逆转的奇迹,神情却依旧冷静至极,仿佛一切都与己无关。

——那么,究竟什么能让你手足无措呢?

她依稀记得这样一个疑问在当时浮上了心头。

不过好奇也好、惊艳也罢,她从没想过自己会与这女孩产生什么别的交集;如今她们却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,在时间的迷宫里狼狈奔走,只为求见明天的太阳——何等世事无常。

她正沉浸在不着边际的感慨里,一道黑色的残影忽然自远方打来,在第一道门环的附近堪堪停下。

侑悬浮在第二门环中央,手里还捉着双胞胎方才掷来的鬼飞球,她吃惊地看着那颗离自己只有数米远的黑色铁球,迅速瞥了眼远处,果然见到槙正以最快的速度朝球场的这端飞来,口中似乎还喊着什么——可惜侑已经无暇去分辨他的口型了,因为那颗游走球已经朝她猛冲过来。

侑条件反射地策动飞天扫帚,在三个追球手的惊呼声中往上方来了个九十度角的急转弯。那颗来势汹汹的游走球擦着她的扫帚尾巴飞了过去,停滞片刻后再度向她追来。侑则没有一点停顿,按照以往的躲避经验继续往上空冲刺,打算用轨道变化拖住这颗游走球,撑到槙赶到,直到七海灯子的喊声混着风声灌入耳中,她才惊觉自己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。

“小糸同学!”七海灯子不甚熟练地驱着扫帚,从下空追来,仰望着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。

“前辈,”侑也急了,“你别上来!它会改变目标的!”

“可是——”

眼看七海即将进入游走球的攻击范围,侑飞速下冲,挑衅般低头擦过黑色铁球的轨道,在风中吼道:“没关系!我会控制好距离的,你在原地不要动!”

“我不是说这个,你——”七海似乎还在喊什么,侑却已经没法分心去听了,游走球如她所料地紧紧缠了上来,猛烈撞击了一下扫帚的尾部,质量平平的训练用扫帚竟然在一阵颤动后卡在了半空,再催不动了——

真是要命!

小糸侑在心中暗骂一声,握着扫帚柄来了个倒挂金钟才没被野蛮地撞破脑袋。取了球棒的朱里已经从地面重新升空,槙也很快就要赶到,不过只有几秒钟,她却没办法撑下去了——

“链锁缠身!链锁——”斯莱特林的级长一气施了好几个束缚咒,却一道也没能命中游走球。眼见那颗游走球与重新调整回正常坐姿的找球手越来越近,她大喊起来:“跳下去,小糸同学,跳!减震止速——”

她的减震咒终于击中目标,成功让游走球在侑前方三四十厘米的地方短暂滞住身形,侑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摇了摇头。

“小糸——侑!”七海灯子喊得嗓子生疼,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会更失态了。

这样的场景,她大概也是一生都不会再看到第二次了——

赫奇帕奇的找球手毅然张开双臂,将那颗迎面而来的游走球牢牢地——捉住了。铁球在她臂弯中横冲直撞,侑疼痛的闷哼穿过耳畔疯长的风声清晰传入耳中,女孩却更进一步地抱紧球,努力将它压在扫帚上。风中舞动的黑黄色长袍将娇小的背影尽数遮盖,七海却能够想象出她的脊背该是怎样痛苦地弓起——巨大的冲击将她定在原地,丧失了语言能力。

“你干什么——力松劲泄!”总算赶到的槙圣司大吼着射出魔咒,找球手的双臂这才从铁球上滑落,浑身无力地从扫帚上跌下去,被下方赶到的日向朱里接了个正着。槙一棒将游走球击向地面,后者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来,挣扎了两下,再不动了。

“你疯了啊?!犯什么浑拿手去接!以为自己钢筋铁骨吗!”朱里抱着侑缓缓降落,又急又气,“扫帚卡着了你就跳下来啊?你都看到我在下面了!而且一开始都逃开了干嘛还要折回来惹它啊!真嫌自己命长啊?!”

看到侑有气无力的讪笑,她红着眼又转向那名来得太迟的击球手:“还有槙圣司你个混蛋!一个游走球都看不好,还能让它从东边飞到西边来!你手里拿球棒是干什么吃的,啊?!”

槙羞愧得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下去:“我——我没想到帕瓦尔的全力一击这么——这些等下再说吧!赶紧送她去校医院!”

七海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木然地下了扫帚。

侑平躺在草场上,槙和朱里挥动魔杖开始制作临时担架;斯莱特林的双胞胎一左一右围着找球手,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;格兰芬多的新生则面如土色,结结巴巴地不知在分辩什么。

他们不知道这位向来以冷静著称的找球手缘何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,但她知道。

伸手去接游走球前,侑看向她的那一眼没有半点杂质,写满了专注与认真,一如她与这位找球手石破天惊的第一面。

那一瞬间,呼啸风声停滞了,游走球凝固了,匆忙赶向此处的其他人也淡出了视野;全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人,而她在恍惚中清楚明白地接到那双暖黄色眸子所蕴含的讯息:

“别担心,我会控制好距离的。”

没错。小糸侑被那道15米的枷锁牢牢束缚,才会在本已逃开时返身回来,又在情急之时不肯跳下扫帚、让距离拉开。

“你为什么要这么……?”她大步跟上金色光线交织而成的担架,向躺在上面的人发问。

“前辈不想再回去了吧,”侑冒着冷汗,吃力地笑,“我也不想再委屈前辈浪费时间陪我了……”

“你们在说什么?”槙皱着眉来回看她们,七海没有理他。

小糸侑掩在长袍下的双臂软绵绵地瘫在担架上,护手上可以看到明显的血迹。

双胞胎姐妹边哭边追着担架跑,明白自己无意间闯下大祸的小男孩更是步伐踉跄。

“……”

她无言地停下,让槙和朱里指挥着担架擦身而过。

侑的目光呆呆地追着她,好几秒钟后才领会到她的用意,不可置信道:“前辈,你——”

她冲女孩微微一笑,伫立在下午五时的草场上,放任西沉的太阳照热头与肩。

——我不觉得与你一起是浪费时间,小糸同学。

所以……抱歉了。

注视着渐行渐远的担架,她轻声道:

“盥洗室见。”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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